【GB】美神倾倒众生（十八）
赫利俄斯的暗淡离场给予了泰坦神内部一些仍旧抱着旧日泰坦时代光辉不放，幻想着某一日克洛诺斯卷土重来，重塑时代的泰坦神重大的打击。自克洛诺斯被关在塔尔塔罗斯之后，太阳神赫利俄斯就成了这些泰坦遗老们明面上的主心骨，如今主心骨猝不及防折断，令他们暴跳如雷大骂宙斯无耻的同时，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连克洛诺斯都无法打败他的小儿子，他们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此时，一个消息传来，彻底熄灭了他们最后一丝反抗的焰火——友善之海涅柔丝早已经将他最疼爱的女儿安菲特里忒嫁给了海洋之主波塞冬。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背后代表着什么。
自天空归属于宙斯，冥府落入哈里斯的掌控，海洋作为泰坦神掌控的最后权柄，将以婚姻为纽带，从泰坦海神手中转移到神王的兄弟那里。
终于，克洛诺斯的儿女们成为了天地间真正的主人，他们推翻了泰坦不可战胜的神话。
赫利俄斯的妹妹塞勒涅掌管着月亮马车，作为月亮女神的她所掌握的神职重要性仅次于兄长赫利俄斯，如果说之前她对于在神战中站错队还心存侥幸，认为宙斯不会轻易动摇太阳与月亮，那么如今她却已经看明白了，原来宙斯的沉默并不代表纵容。
月神的清醒令她的姐妹肝肠寸断，黎明女神伊俄斯既难过又无力，她并不像她的兄弟和妹妹那样拥有强横的战力，因而在神战的站队中得以幸免，作为中立者来到奥林匹斯。她的弱小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成了她的保护符，这何其讽刺。
塞勒涅低头，温柔地抹去姐姐的泪水。
“不要为我难过，伊俄斯。”一切不过是寻常而已。
她与兄弟赫利俄斯作为光辉和闪耀之神，在旧泰坦时代享受了多少荣光，此刻便要因此付出多少代价，反而是他们沉默的姐姐，作为时序的象征女神之一，虽然不起眼，却与时光长存。
命运，命运，多么严苛的公平。
与泰坦们的黯然神伤不同，神王的儿女们野心勃勃，在赫利俄斯的遭遇中看到了属于他们的机会。
“谁能想到，最终是勒托的儿女将赫利俄斯拉下了太阳神的神座呢。”河神之女帕拉斯感叹。
太阳亘古光辉不灭，赫利俄斯也算是泰坦中举足轻重的神祇了，谁都以为他不会这么快倒下，认为神王多少要给这些叔伯们留一些余地，可他仍旧倒台得如此突然，而原因也如此可笑，还赔进去了一双儿女。
雅典娜对好友的感叹不置可否，她继承了母亲墨提斯的智慧，对此早有预见。
他们的父亲宙斯昔日为了一个预言尚且可以吞噬妻子和自己的孩子，如今面对的只是一群没什么情分的神，又怎么会心慈手软。所以作为神王的女儿，她的对手从来不是泰坦。
雅典娜拿起木枪，翻身而起。
“来吧，我的朋友，我们再来打一场！”
帕拉斯看向好友的眼睛闪闪发亮，其中俨然充满了崇拜之情。
在其他人眼中，河神之女帕拉斯是雅典娜难得的挚友，与她心意相通，可唯有她自己知道，她是雅典娜最忠诚的追随者。她仰慕她的勇敢和坚韧，崇拜她的机敏和智慧，她是如此坚定地相信着，雅典娜一定会是神王最出色的孩子，即便天后为阿瑞斯求取了另一半战争神职，也绝无法动摇雅典娜的地位！
她的雅典娜，将会是奥林匹斯山上最重要的神祇！
帕拉斯站起来，举起了她的木盾和木枪，像是一个真正的战士那样向雅典娜冲了过去。
在雅典娜尚且没有长成的时候，她愿意成为她的磨刀石。
两位小女神的战争引起了神王的注意，他从奥林匹斯的神座上向大地投来了目光，神色难得温和。
如果没有当年的预言，这个孩子应该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她的母亲墨提斯也应该成为第一位天后，然而命运阴差阳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她直到如今才出世，与她的已长成的兄弟姐妹们所差的，除了神力，还有不可逾越的时间。但神王欣慰地看见，墨提斯的女儿没有因此而丧气，她正努力地赶上她的兄弟姐妹，为自己在奥林匹斯争取一席之地。
雅典娜敏锐地觉察到了宙斯的注视，幼年的女神还远未像日后那样老辣，不自觉地分出心神向目光来处看去，正在此时，帕里斯的木枪击打在木盾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错开了另一杆木枪的地方，径往雅典娜的心口而去！
木枪去势极快，等雅典娜觉察时已经来不及抵挡，枪顺势反刺向帕拉斯持枪的双手。
“噗呲！”
雅典娜的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看见帕拉斯因木枪被阻，一个踉跄，自己的木枪在那一刻穿透了帕拉斯的左手，刺进了她的心脏。
“……不。”
雅典娜怔怔地看着自己面前来自父亲的神盾渐渐消散，冲过去接住了帕拉斯下滑的身体。
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也因这一幕皱紧了眉头。
他原意是树起神盾保护自己的女儿不受伤害，并未想过要伤害帕拉斯，可神王也无法预知意外会在哪一刻到来。
雅典娜颤抖地抱住帕拉斯，她深知这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木枪的威力，它来自神王对儿女的溺爱，因为普通木枪太过脆弱，神王用神力加固了它作为女儿的玩具，使它坚固不破，可如今它却成了杀害帕拉斯的凶器。
即便帕拉斯也是河神之女，又怎么承受得住神王的神力。
“不，帕拉斯，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不要离开我！”
河神幼小的女儿勉强睁开眼睛，她脆弱的心脏在木枪刺入的那一刻几乎被摧毁殆尽，即便她也是神女，此刻也只剩下最后一点生机。
“你别哭，雅典娜，我没有怪你。”帕拉斯的蓝眼睛里倒映着雅典娜的影子，她的目光如往常一般温柔包容，像是养育了她的河水。
“一切只是意外，你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我，所以不要自责。”
雅典娜悲伤地看着弥留之际的朋友，她几乎是亲手杀了她，怎么能不自责，帕里斯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她懂得她的野心，她的不甘，知晓她所有的狂想，她之于她如同阿尔忒弥斯之于阿波罗，是不可分割的半身，杀害她的罪孽将永远追随着她，令她一生无法释怀。
小女神看向奥林匹斯山神座上高高在上的神王，向他祈求道：“父亲，您是神王，我请求您，为我挽留帕拉斯的生命，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神王也为女儿的悲伤而叹息。
“雅典娜，即便是神王，也无法左右命运的安排。帕拉斯的生命将到此为止，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但此时的雅典娜还过于年轻，对命运的残酷一无所知，她无所倚靠，所能求助的只有她的父亲。
“您是神王，您是神王啊，如果您都无法拯救帕拉斯，那么我还能向谁求助，我已经没有了母亲，不能再失去她。帕拉斯是我的挚友，姐妹，手足，是我的半身，失去了她，我除了您还有什么呢？父亲，我请求您，我以我的所有请求您救一救她，父亲，求您救一救她！”
雅典娜的骄傲在此时全部化为了泪水，她企图打动他，不惜提起了她的母亲，过人的聪慧让她明白，她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宙斯对她和母亲的亏欠是她唯一拥有的筹码。
而神王果然也显露出怜惜。
“孩子，我无能为力。”
雅典娜颓然地瘫坐在地上。
帕拉斯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努力睁开被神力破坏，已经快要看不见的眼睛。
“不要为我徒劳悲伤，雅典娜，我是你永远忠诚的追随者，我过发誓的，帕拉斯将与雅典娜常伴常随，即便我死去，也决不留你孤身一人。”
河神的女儿化作点点光芒扑向雅典娜，以一个拥抱的姿势消散在她身周，变成了雅典娜手中的一个雕像。
帕拉斯的雕像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仿佛还能从雕像的眼睛里依稀看到属于少女的温柔和狡黠。
雅典娜捧着小小的雕像呜咽着哭出了声，神王叹了一口气，悄然隐没。
阿芙洛狄忒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转头问身旁的男神。
“你做出当年的预言以后，曾经后悔过吗？”
普罗米修斯没有正面回答美神的问题，只是说：“预言只是命运的预示，真正做出抉择的是他们自己。”
是宙斯为了熄灭神王宝座被夺的可能性，背叛了墨提斯，将她和她的孩子吞入腹中。
阿芙洛狄忒看着普罗米修斯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纵使决定是宙斯做的，可推动他做出决定的人就能因此将自己从墨提斯母女的悲剧中完全抽身吗？
不，有良知的神祇只会因此更加责备自己。
或许参与当年悲剧的神会后悔，可对墨提斯之女来说，终究无济于事了。
帕拉斯的死对雅典娜来说是不可承受之痛，但一个河神之女在奥林匹斯着实无足轻重，就像一片羽毛无声落地，没能激起任何波澜，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些在过去掌握权力的泰坦神那里，这风声甚至传进了塔尔塔罗斯，引起了又一轮暴动。
“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泰坦神的大人物们都被陛下压在塔尔塔罗斯最深处，外面的泰坦不过小猫三两只，又能做什么，难道他们仍旧没有放弃幻想？”双生子中的睡神修普诺斯守在塔尔塔罗斯的大门外，略带些讽刺对自己的兄弟说道。
死神达拿都斯安静地听着兄弟的抱怨，塔尔塔罗斯内囚犯的咒骂仍在耳边，却并没能激起他的任何情绪。
面对死亡，几乎没有生灵能保持冷静，身为死神，他听过许多比这更恶毒更激烈的话，人类如此，半神如此，原来血脉古老的泰坦神面对与死无异的永恒幽禁时与这些来自他们的造物也没有什么不同。
塞勒涅自赫利俄斯黯然退出太阳神殿后便低调下来，紧闭月亮神殿，拒绝与任何泰坦见面，其中包括普罗米修斯的弟弟，伊阿珀托斯之子厄庇墨透斯。
“她应当与宙斯抗争到底！泰坦应当聚在一起，反抗宙斯的统治！”
“普罗米修斯！我懦弱的哥哥，你身为泰坦，身为父神的儿子，却对宙斯献媚，你是泰坦的背叛者！”
“背叛者！什么先见之明，什么智慧化身，母亲为你取这个名字真是看错了你，你不过是个投降主义者，是无能的失败主义者！都是因为你们，泰坦中有太多如你一般的神祇，才失去了我们的时代！”
“你放我离开！我要去问一问塞勒涅，她是否已经忘记了泰坦的荣耀，是否已经忘记了我们被镇压在塔尔塔罗斯的兄弟姐妹！还有阿特拉斯，他也是父神的儿子，却被卑鄙无耻的宙斯流放到极西扛天，如果她还有一分血性，都不该对宙斯投降！”
厄庇墨透斯虽然脑子不好使，性情却极为耿直，在泰坦们低着头做神的如今数次在外口出狂言，被宙斯一再惩罚，也学不了乖。他的哥哥普罗米修斯为这个弟弟操碎了心，不得不把厄庇墨透斯锁在住处，没想到他头脑没有灵光起来，口才却愈发锋利。
普罗米修斯担心再这么下去，终有一天他单蠢的弟弟会耗尽宙斯对他的所有耐心，落得他们的兄长阿特拉斯的下场。
正当头疼之际，天边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凝神一看，心头顿时一跳。
是神使赫尔墨斯。他为普罗米修斯和厄庇墨透斯两兄弟带来了一个消息——神王不久前刚刚剥夺了属于塞勒涅的神职，将月亮马车交予了勒托之女阿尔忒弥斯，塞勒涅被迫退出月亮神殿。
上一代的十二主神，代表着光辉与闪耀的两位神明终究丧失了权柄，曾属于他们的神座迎来了新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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